close
妻總是不好意思的笑笑，覺得家裏的事何必渲染，而且記憶不太好的她也有點懷疑「應該不止這個次數吧？」。
妻一向端莊嫻淑，這張照片一看就知道是身不由己，而我一向嚴肅保守，看那紅潤的臉色，也許當時喝了點酒吧？無論如何，很高興如今有這張照片可以讓我知道過去至少不曾虛度這一天
其實十次也好，十五次也好，相對於一般夫妻關係我們確實是可以列入「保育動物」而不必害臊的，而且遷居鄉下之後日夜相處非但沒有折損，恩愛之情反而更有「變本加厲」之勢。比如她們母女前兩天到京都旅遊，由我留守協助防颱工程施作，才揮手道別，下一刻就止不住開始思念，急急忙抓起割草機揮汗如雨轉移心思。五十開外的年紀行徑彷如少年十五二十時的情竇初開，尤其發生在我這傳統軍眷家庭長大的大男人身上，想必讓很多竹籬巴內的兄弟們不解吧？
別以為我們是天生一對才有這種神鵰俠侶般的生活，36歲那年第一眼就認出她是前世依約而來的另一半時，並不知橫亙在眼前的考驗還不止一端。首先，她不記得上輩子有這麼一個約定，加上不喜我的飛揚跋扈(我一直認為那叫雄姿英發)，曾經幾度溫溫柔柔意志堅定的盯著我說「你是很好的男人，但是……」。
在馬祖南竿服役時，心繫遠在太平洋彼岸求學的伊，殊不知命運之神可不這麼安排
服完兵役，抵不住遠距溝通的誤會頻生，黯然結朿長達四年的初戀，之後十二年漫長等待的日子並非沒有被拒絕的經驗，每回也只是淡淡的掛了電話畫上句點。這回卻像著了魔發瘋似的不願放棄，一向自負狂狷的個性頓時化為繞指柔情，屢拒屢約屢約屢拒，看準善良不知如何婉拒的弱點，我在她逐漸放鬆的眉頭看到了一線曙光，而每回野外踏青逗她開心時，都不時仰望天空暗暗巴望忽然一陣晴天靂靂擊中她的腦袋，立時喚起曾經海誓山盟的前世記憶。
也幸好，我沒蠢到依賴那千萬分之一的機率而放棄努力，「歐馬」颱風深夜當她再度電話感謝我"這段日子"帶給她的快樂時(明白她的意思嗎？)，還以為成功在望的我頓時從天堂跌到地獄…的地下二樓；放下電話無視疾風勁雨我立刻急踩油門飛越半個台北，當站在她公寓外頭時我遲疑的按下電鈴，毫無把握她是否願意在這種情形下見到我？還好，比想像中還要不識人心險惡，雖然意外但她仍禮貌邀我上樓"聊一會兒"。捧著溫熱的馬克杯，卸下所有的包袱和衿持，我娓娓述說這一路走來的人生和對一份堅實愛情的嚮往，想到這可能是最後一搏的告白，晶瑩淚珠沿著眼角緩緩淌下…。
當時正在熱戀的她，也不知命運正將原來陌生的我倆牽往同一條小徑，然後攜手落戶在太平洋濱的小山谷，人生，豈能預料？
別以為我的故事打動了人家的心，從小溫柔婉約心地善良又天生麗質的她早就不知聽過多少真情告白，全身三萬六千個毛細孔個個練就一張金鐘罩。當時吶吶講了半天仍然沒能銜接上她前世和今生之間的記憶斷層，未料那幾滴"上帝的眼淚"倒誤打誤撞正中她天生母愛的要害。忽然看見我不為人知的真誠和柔軟，她不知所措的輕輕握住我的手同時遞上一張"春風"面紙，就在那一剎那，春天果真無聲無息提早降臨了人間。
但，人生並不是一齣單元劇，公主和王子結婚之後才是戰爭連續劇的開始。許多愛情故事遠較我們感人肺腑，能夠攜手走上禮堂真正是得來不易，不幸的是，無論是一見鍾情還是馬拉松長跑，無論是郎才女貌還是美女野獸，無論是受到祝福還是詛咒，都擁有聚散兩種結果，以致人類的智慧早已輕鬆登陸月球卻至今無人發現「保證婚姻美滿」的公式。
關鍵大概就在「習以為常」之後的輕忽吧？
婚後我們倆人彼此適應期間的考驗不斷，好在加起來68歲的「新人」，我們都有刻骨銘心的過去，對於未來倆人都不敢浪漫以為從此必然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幾次意見相左或鬧無由的情緒，我們採取「不迴避」、「不含糊」、「不否定過去」的三不政策，坦誠溝通面對心裏的不快；大多數風平浪靜的時候，藉著互相揉捏按摩的肢體接觸，每晚總要無所不談個幾十分鐘，細覽彼此缺席時的相片，閱讀當初愛得神魂顛倒時寫下的山盟海誓。談成長、談過去、談緣起緣滅、談期待、談修行，無所不談的談…長久下來身體和心靈愈加契合。當越來越暸解對方成長歷史之後，就越能包容彼此想法的差異，更越珍惜這段其實得來不易的姻緣，於是越來越清楚的勾勒出倆人共同想要經營的人生。
有了明確的生活重心，芝蔴綠豆的磨擦也就無從化為燎原大火，經常「交換不同意見」後的一個擁抱反而更能提醒這段邂逅的珍貴。
因為「愛」而願意暸解，因為「暸解」而願意接受，因為「接受」而增加了更深的「愛」，如此循環不息。
很多男人受到傳統觀念的壓抑，不敢也不會表達自己內心想法，尤其是柔軟的心思。越在人前以「男子漢」形象自居越是不屑一顧所謂的「溫柔體貼」，他們總以為朝夕相處或老夫老妻，對方「應該」都明白自己的心思，既不好意思又覺得談這些很無聊，「婚姻不就是這樣嗎？」。久而久之，夫妻思想漸行漸遠，雙方不再有期待，浪漫更是天方夜譚。於是有人不明不白的散了，有人味同嚼蠟的走完一生。
雖然表面上白頭偕老了，但，這樣的婚姻豈是當年非卿莫娶非君不嫁時所嚮往？
改變其實只在一念之間，並沒想像的難。曾經我也在「男子漢」行列混得像模像樣，但幸運遇到風輕雲淡的妻，在彼此琢磨後愈加認識自己，最終選擇了「還我本來面目」。放棄揚名立萬追金逐銀的念頭，中年之後退居鄉間過著閒雲野鶴生活，雖然完全符合了「沒出息」的傳統定義，不過卻換得一樁讓倆個人倒嚼甘蔗的婚姻生活，想想心頭居然一陣溫暖。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