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住了八位年齡不一的客人,年紀最長率隊的眼科醫師許明木,猜想約莫60上下,最年輕的小女生22歲,其他六位則二至四十歲不等。

之前只知道他們要來東部「義診」,行動電話一向不習慣饒舌,所以也沒多問所屬醫療單位,今早他們下山到長濱衛生所進行「義診」之前一個小時才無意間暸解到他們正在做一件不尋常的事情。

原來七、八年前許醫師在行醫之中發現許多病患的眼疾多係欠缺保養常識造成惡化,尤其是教育程度不高和不識字的長者經常誤以為視力不清是老化的自然現象,即使最容易手術的白內障也以為是絕症,影響了生活也造成孩子照顧的負擔。所以在沒有經費支援下,他開始獨自行走台灣各地為偏遠和山區的民眾義診,而為了吸引這些病患自願就診,他利用教會禮拜結束民眾尚未散去之際開始"擺攤"義診,並且自備醫葯和免費贈送眼鏡矯正視力,許多一輩子不曾驗光的老人戴上眼鏡之後大讚神跡,因為他們重新看到了年輕時熟悉的森林山川和飛禽走獸。

有一次許醫師在電視上痛批花蓮地區眼鏡行賺取暴利行徑不道德,他說在高雄只要1000元就能配到的眼鏡,花蓮卻要3500元,而當地民眾的收入卻普遍低於西部都市。播出之後立刻引起花蓮「看見」眼鏡行的年輕老板謝錫寶去電強烈抗議許醫師的說法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許醫師明查暗訪發現錫寶果真是個例外,於是兩人不打不相識,積極想要提昇眼鏡行素質的錫寶正在台中中山醫學大學就讀四年制的「視光系」進修班,知道許醫師的義行之後主動加入這個行列,並且每年招兵買馬邀請同學隨行,自己不但出錢出力還提供免費眼鏡配合義診。

許醫師說這批散佈全省各地眼鏡行的正規驗光師是非常重要的眼科第一線偵查員,因為許民眾視力出現問題時往往先至眼鏡行配眼鏡,眼鏡行基於醫學背景不足和做生意的考量往往只是為民眾配付眼鏡了事,經常不久之後視力又再度模糊。事實上一位訓練有術的驗光師可以即時發現民眾視力問題是否與眼睛初期病變有關,如果能夠即時轉介至眼科醫師,輕者減少視力惡化,甚至可以挽救失明的後果。

許醫師執業時並駭然發現台灣高度近視人口快速攀升,而小學兒童近視比率也大幅增加,以往山地小學近視比率只有1~2%,如今已高達百分之十幾至二十幾,都市地區則更形惡化。一般人以為是因為現代社會小孩子接觸電腦、電視和閱讀太多導致,也是科技社會不得不付出的代價。許醫師卻語出驚人的表示,他曾接受衛生署委託研究這方面問題,他強烈懷疑電視、電腦並非主因,而是因為我們的教育太早接觸文字,別的國家的幼兒教育「聽、說」先行,我們則是一開始便強調「聽、說、讀、寫」的重要,一般更只重「讀、寫」而輕忽「聽、說」訓練。孩子在還沒發育成熟之前,從托兒所、幼稚園階段就開始大量學習寫字,而中國字又出奇的難記,於是孩子就被迫一個字十幾二十遍的反覆練習,從小長期近距離使用眼力之下,發育中的眼睛便迅速惡化,大約以每年近視100度的速度增加,到了大學之後大約就達1000度的高度近視,往後各種眼睛病變就將伴隨一生。

許醫師直言這種教育制度和家長觀念的推波助瀾之下,台灣學生只會「讀、寫」而不會「聽、說」尚非可怕,他並預言未來台灣將成為全世界老人眼睛病變最嚴重的國家,整個社會將為此付出沉痛代價。

這麼嚴重的後果為何政府沒有即時對症下葯?個人該如何預防呢?

「我曾想針對這項研究繼續深入探討,但當年衛生署原來同意的四年計畫在我第一年繳出研究報告並獲得九十七分的高度肯定之後,第二年就突然沒有下文了,署方解釋是我沒有再度申請,同一個計畫就轉給了別人繼續。這其中牽扯許多我不暸解的因素,但既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便只好盡一己之力用目前這種方式救一個是一個了。至於預防之道也很難,因為如果那間托兒所或幼稚園只強調用玩樂發展孩子的各種能力,恐怕學生立刻會被強調讀書識字畫畫的同業搶走,這就是家長要自己改變觀念的大問題了,難哪!」許醫師嘆口氣吐出最後一個字。

後記:
會將這篇文章列入「我的朋友」分類中,是因為這些年的磁場效應,結識了許多在不同場域從事公益活動的陌生人,大家雖然素昧生平,但莫不相談甚歡而從不相逢恨晚,如果以「志同道合」做為擇友標準,我想即便未曾徵求他們同意,但用「我的朋友」納入這些人物,相信他們絕不會介意的。

許醫師只利用出發前短短半小時與我略談他這十幾年的觀察和心得,離開後半小時我急於將這段對話記錄下來,除了自己從小是個大近視外,也越來越耽心台灣各級教育的畸型發展,不但危害孩子身心健康,更難過的是許多孩子在競爭失敗之後放棄了各種學習,也放棄了一個無限可能的人生。從前會覺得這些人關我屁事,如今漸曉世事才驚覺自己的幸運,於是不由自主開始關心周圍這些學習受挫的孩子,明知自己力量有限,但仍興致盎然的撩了下去。

為甚麼會有這種轉變?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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